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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7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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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天後,深市南陽花園。

燦爛的陽光灑在磚紅色的花間小路上, 穿碎花裙的女人用剪刀剪了一支粉白色的茶花, 湊近鼻端……“太太,太太。”

女人回眸, 笑得溫柔。

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了,郵遞員還是楞了楞, 這棟別墅的女主人,可真好看。

她的五官平整圓潤, 沒有高挺的鼻子尖尖的下巴, 沒有顧盼生輝的雙眼皮, 就連身材也沒那麽出眾,可看著就是讓人覺著舒服……他沒讀過幾年書, 不知道怎麽形容這種感覺,就是好看吧。

很有文化的樣子。

“嗯?”

年輕的郵遞員被她看得不好意思, 忙從懷裏掏出一個貼身放著的白信封, 紅著臉道:“這是你們家的信。”

看著他騎上自行車落荒而逃, 女人又笑了, 只不過信封上的寄件地址……是西南某個省,不是石蘭, 寄件人叫“趙偉”,她微微蹙眉。

很快想起來,這是丈夫的高中舊友,也是她的同班同學。當年考上大學後去了隔壁省,跟回家務農的他們漸漸沒了聯系。

丈夫這幾年生意做得風生水起, 老同學忽然愛同他聯絡起來。

女人不屑的笑笑,把信封拿到書房,見書桌旁一把文弱的側影,心疼道:“樺兒怎麽起這麽早?天冷多睡會兒呀。”

那是一個八.九歲的男孩,因為瘦削,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點,其實已經十歲了。

“又是爸爸的信?”男孩頭也不擡。

女人挑眉,“又是?怎麽,你爸常收到?”說著,又把信撿起來,細細的摩挲著,似乎想透過信封感覺到裏頭的東西。

“也不經常,每個月會有一封吧。”男孩仰頭,自信道:“我猜,一定是白江寄來的。”

女人怔了怔,“快別看了,回房休息會兒。”迅速出了書房,站在空蕩蕩的走廊上,盯著信封上的“白江”兩個字。

每月一封,連樺兒都知道,可見這信來得是多麽規律,且不知這樣的狀態持續了多久……她不喜歡事情超出自己掌控的感覺,就像他當年說好等她的,可她還沒能跟那村夫離婚,他卻娶了個村姑。

關鍵那村姑還是十裏八村難得的美人。

保養得宜的十指,迅速的拆開信封。

出乎意料,只有一張紙,紙上只有短短十四個字:十月匯款已收到,酒店開業回來嗎?

十月,那七月八月九月是不是也有匯款?什麽匯款?匯給誰?持續了多久?第一反應,這不是張偉。

丈夫曾無意間透露過對張偉的不屑。

酒店開業,什麽酒店?

直覺這個酒店的開業跟“匯款”密切相關。

信息量無疑是巨大的。可紙是尋常的信簽紙,字跡也是中規中矩,湊近鼻端,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氣味,到底出自何人之手?

丈夫幾天前臨時說要出差,一反常態的只帶走了姜秘書,她立馬打電話給平時跟著丈夫出差的人,旁敲側擊威逼利誘之下,套出了她想聽的話。

去石蘭了。

呵呵,還賭咒發誓說此生再不回石蘭,他再一次騙了她……摸著短短的十四個字,她想,或許不是再一次,是不知多少次。

看來,自己還是低估了那村姑。

***

12月31日,緊鑼密鼓之下,鳳音酒店趕在九二年的最後一天開業。

一大早,剛打開酒店大門,金家眾人和大龍鴨蛋就眼巴巴候在門口。

“怎麽來這麽早?”昨晚忙到淩晨兩點多,她直接睡酒店了,沒回家。

“趕緊吃早飯,我們來幫你打掃衛生。”金母帶著烏泱泱一群人進店,“我問過鴨蛋,他說這是你的化妝品,省得你跑了。”

跟尋常農村老人不一樣,張春花要看見她化妝,還不得陰陽怪氣含沙射影半天,可金母不一樣,但凡她化妝,都是誇“漂亮”“精神”“洋氣”,萬一哪天沒化,她都恨不得自個兒動手幫她。

有時林鳳音心血來潮,也會幫她化個淡妝,再加妙然甜甜的小嘴一哄,把老太太美得不行。

從老人家手裏接過熱乎乎的早飯,還是她愛喝的鹹米粥,配著搗碎的鹹鴨蛋,林鳳音心裏說不出的滿足。

其實衛生昨晚已經裏裏外外徹底打掃過一遍,現在只用檢查一下有沒雜亂的地方就行……但,人多好辦事嘛!

兩家老小分工明確,配合默契,每倆人負責一層樓的客房,很快檢查完畢,又將門前水泥地也打掃幹凈,用拖把拖得亮得能當鏡子照。

時裝店有小莉和她的小姐妹們守著,嘴巴甜,不少客人買完衣服都會過來看一看,倒不一定會入住,但口口相傳也是一種宣傳方式,以後誰家需要住房,都會優先考慮這兒。

大龍的臉皮厚度鍛煉出不少,自告奮勇抱出一沓宣傳單,帶著鴨蛋站醫院門口見人就發,沒多久還真有人順著找過來。

開業第一個星期優惠力度非常大,房價八八折,洗漱用品免費送,平均每晚只需花費五塊多。而在醫院陪房是真的累,但凡有條件的都想好好睡個覺洗把澡,這樣的房價咬咬牙也能接受。

才半天工夫就預定出去三分之一的房間,同時人流量大起來,也能帶動時裝店的生意。林鳳音的心情好似騰空的小鳥,這種歡快和雀躍在見到向家四口時達到了巔峰。

張春花現在進時裝店,那可真有兩分“顧客”的模樣了,看上哪件指哪件,甭管身上穿著啥,一股腦套上去,臃腫土氣不說,林鳳音還嫌她弄臟了自家新衣服。

“哥你看我沒騙你吧?她這麽多年就這麽對我們的,不陰不陽。”終於置辦了一身好行頭的向冬梅,繼續她的告狀大業。

林鳳音眼角都不掃她,上下打量向東陽,狗男人命可真大。

向東陽狀似大方的任她打量,笑得溫文爾雅,“孩子呢?”

現在想起問你兒子了?這麽多年死哪兒去了?林鳳音克制住內心的不屑和鄙視,面上似笑非笑,斜靠收銀臺。

她今天穿了身毛呢的大紅色連衣裙,把身上該細的地方顯得更細,該有肉的地方托得非常可觀,黑絲襪細高跟把身條拉長不少,瘦不露骨,肥不露肉。

一頭長長的墨黑色大卷發披散下來,明眸皓齒,燦若桃花……活脫脫就是香港電影裏走出來的美人。

不,比港星還美,還真實。

饒是見過不少女人,向東陽還是被閃花了眼,心裏忽然冒出個疑惑來——當年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?

伴隨著疑惑,還有遺憾。這麽多年,明珠蒙塵,而他又算什麽?有眼不識金鑲玉?

他自嘲的笑笑。

向老頭不好意思看美得如此張揚的林鳳音,只能轉移話題,“酒店開了,生意怎麽樣?”他們就是聽了消息專程趕回來的。

“看樣子還不錯,單人間訂出去八間,雙人間十間,洗漱用品可能準備不夠,待會兒還得去市裏進一批,我會讓楊姐李哥幫忙,楊姐家最近買了臺面包車,方便多了。”

她的聲音不大不小,語調不疾不徐,保證讓在場的向老頭和向東陽聽得一清二楚,幾米開外的人卻聽不見,只能看見她的笑語晏晏,跟向東陽有問有答,相談甚歡。

最讓人詫異的是她的態度——居然一五一十事無巨細的交代清楚!這也太反常了,以前從她嘴裏可是聽不到什麽好話的。

他們都知道,她最煩他們向她打聽生意的事。

當然,向老頭看向兒子,很快為她的反常找到了原因——男人回來了就是不一樣,尤其東陽現在還成了大老板,她一女人再能幹,那也是女人,胳膊擰不過大腿,以後還不是得抱東陽的金大腿?

他與有榮焉。

“東陽回來了,以後好好過日子,男人在外頭有點花花草草的很正常,你好好把家管好,他也不會虧待你。”意思是按頭讓她接受外頭的野女人咯?

當然,林鳳音一楞,老兩口會有這反應早在她意料之中,可……莫非向東陽沒跟他們說他怎麽受的傷?都快要了他的狗命,還過什麽日子。

不管他出於什麽原因,這可是天助她也!

“花花草草的無所謂,我只有一個要求。”她忍著惡心,看向向東陽的眼睛裏滿是調侃,還狀似無意的舔了舔嘴唇。

粉紅色的舌尖是從未示人的神秘,鮮艷的紅唇擁有恰到好處的形狀,潔白整齊的貝齒咬了咬嘴唇,似乎是在猶豫,又像是調戲。

像風情萬種的老板娘調戲未經世事的少年,勝券在握。

別說向東陽受不了,就連向老頭也自覺的轉過頭去,罪過罪過。

幾乎是一瞬間,她又變了神色,一抹淡淡的委屈和倔強爬上眉間,“那你說,我守了這麽多年,怎麽算?”

就算不愛,那也是有過肌膚之親並為自己生下長子的女人,向東陽忽然良心發現一回——她確實委屈了。

當初嫁給他也不是她能選擇的,自己拋下她,剝奪了她享受大城市車水馬龍燈紅酒綠的權利,甚至連別人家買輛破面包車都值得她羨慕……她也是無辜的呀。

可她卻毫無怨言,這麽多年在小村裏替他孝順爹媽,村裏有多窮生活有多艱辛他比誰都清楚,況且還有那狗嫌人厭的半大小子……一個人撐起老向家真的委屈了她。

男人的心,尤其向東陽的心,只要一軟下來,嘴裏也能吐出象牙了。“我沒什麽值得稱道的,只不過手裏寬松些,你要喜歡酒店的話,我再為你投資一家怎麽樣?比這高檔,地址隨你選。”

林鳳音嘴角一翹,但還得“嬌羞”道:“哼,討厭,別以為用錢就能彌補我。”可眼睛卻水汪汪的看著他,像一只等待被摸頭的小貓咪。

這在男人看來,就是“嘴裏說著不要,身體卻很誠實”的真實寫照。向東陽骨頭都軟了,急道:“真的,你想開什麽樣的都行。”

林鳳音斜睨他一眼,“真的?就會欺負我沒見識,空頭支票誰信哦……”

“對,支票,我這就讓姜秘書來開支票。”向東陽急著表他的“衷心”,把花襯衫喊來。

林鳳音知道,表現技術的時候到了。她抓著男人的袖子,“誒別,我……我……”想到什麽,又連忙放開,咬著嘴唇,怯生生看他。

如果說一開始向東陽還有所懷疑,那麽風情萬種的女人不一定能為他守得住,那現在這副“我跟你不熟雖然我喜歡你也是我老公但我要發乎情止乎禮”的克制,就是最好的證明。

他是她的丈夫,她都能這麽克制,對其他男人?絕對不會有什麽風流韻事。

況且,母親和妹妹雖然一直罵她潑辣,但從未說她跟其他男人不清不楚。

畢竟,來自同性的直覺是最準的。

“向總,有什麽吩咐?”花襯衫在外頭被鴨蛋領的一群小弟炸得無處下腳。

“二十萬夠不夠?”向東陽不答反問,看向嬌羞的“妻子”。

林鳳音心頭一跳,沒想到這狗男人還挺大方……當然,她清楚的知道不一定是他大方,而是因為他有了錢,比她調查到的還有錢。

“二十萬……我這小縣城光買房子就花了十萬,帶裝修都快二十五了……哼,還說要給我開高檔的,就這麽點兒……”她皺著鼻子,面露不喜。

當然,已經對著楊姐練習過幾十遍,她的度拿捏得非常好。既要露出不滿,又要滿含期待與喜悅,最重要的是感激,感激他如天神般的照顧。

向東陽果然被激將到,“四十萬,就當給你和孩子的彌補,等以後掙了錢再多給點。”

“向總,這……這也太多……”戶頭上總共也就六十幾萬,這一下子就給出去三分之二,深市那位知道了還不得鬧翻天?

然而,向東陽擡手止住,“不多,這是我欠他們的。”

況且,他也有自己的小九九。照父母所說,她很有經商頭腦,這點錢放她手裏說不定能創造更大的價值,反正鴨蛋姓向,她錢生錢照樣是向家的。

肥水流不到外人田。比在深市找個不知根底的股票投資人好多了,也穩妥多了。

林鳳音眼淚都出來了——激動的。

奶奶個腿,她是真沒想到,自己只是按楊姐教的演了場戲就拿到四十萬!

四十萬啊!不是四千不是四萬!是貨真價實的四十萬!估計連楊姐也沒想到,她一開始只是勸她別犟,放低身段表現自己的委屈借此要點補償。

男人征服世界,女人只要征服男人就行了。

楊姐真是她見過的最精明強幹,最英明神武,最高瞻遠矚的哲學家!!!

看著她眼裏亮晶晶的光芒,向東陽腰桿挺得更直了。

林鳳音抹了抹眼淚,把支票小心翼翼揣進懷裏,在他身上推了一把,“趕緊回家洗洗去,好好拾掇一下,今兒你可是大東家,要幫家裏剪彩呢。”

她說“家裏”,更深得男人心。

向東陽前腳剛出門,她後腳就坐上楊姐的車,直奔市區而去。

***

修剪得整整齊齊的大紅色指甲,顫抖著掏出支票遞過去。

市裏唯一一家工商銀行的工作人員一看,喲,這麽大的面額,況且又是年底最後一天,他們可沒這麽多現金,只能客氣而不失禮貌的請他們明天再來取。

林鳳音深知“夜長夢多”的風險,更何況待會兒還有一場好戲,支票必須立馬兌現,而且必須只能是現金!

她想了想,接過李哥的大哥大,給小陶去了個電話。如果她沒記錯的話,金珠的賬戶開的就是工商行。

果然,沒一會兒,行長親自把他們請到貴賓室,“對不住對不住,新來的櫃員不會辦事兒,金老板發話,我就是去借也得給你們借來四十萬。”

廢話,金氏在他們銀行可是最大的客戶,整個行的工作人員都是靠他的超大額存單養活的。

他們坐著喝了會兒茶,沒多久,幾個年輕人擡了兩個皮箱進來。“對不住,我們實在沒辦法,百元面額的沒有了,只能先給您五十的,但全都是新出庫的您放心。”

林鳳音才不管是什麽面額的,只要有四十萬,哪怕全是一元五毛的她也不介意!

這麽多錢足足有小四十斤,裝了滿滿兩個皮箱。走出銀行,她就把皮箱托付給李哥和楊姐。

兩口子對視一眼,急道:“這麽多錢我們可不敢保管,就算你信得過我們,我們自個兒都信不過自個兒。”

“噗嗤……哥說的什麽話,我自然信你們。”她活了兩輩子,楊姐是她交到的第一個朋友,也是唯一朋友。

其實,這筆錢到底怎麽保管她也糾結了一路。首先不能存銀行,存銀行就是她和向東陽的“夫妻”共同財產。其次不能放自己手裏,甚至連大龍的手也不能沾,那女人比她想象的精明多了。

“鳳音,我知道你擔心什麽,可我們沒權沒勢,唯一能幫你保住這筆錢的只有金老板。”

林鳳音怔了怔,她壓根沒想過。

萬一他問起來她該怎麽交代這筆巨款的來源?她喜歡他,想跟他在一起,只想讓他看見她善良、樸實的一面,而不是一個裝可憐騙錢的心機婊。

正直如他,怎麽會喜歡壞女人呢?

作者:感謝青兒投雷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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